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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匠迟到了

花匠迟到了

座前厅。

八点五十整。

龙胆,郁金香,日向,蓝小姐,兔兔,我。

七位【灯守】,没有到场的只有花匠。

……

我抱着兔兔;

龙胆立在房间一角;

蓝小姐倚着桌沿,双手交叠垂至小腹;

日向在郁金香后面,上身前倾,随时准备为姐姐的无礼道歉;

只有郁金香坐着,姿势跋扈,之前喷出的茶就这么晾在桌上,侍女要擦,她把人家赶走了。

……

陛下的【赐血】定在九点。

九点在钟面上是一个直角。

钟是一个圆。

一个可以被确定的圆。

……

八点五十五。

花匠没有出现。

隐隐的不安在等待中蔓延。

……

【灯守】没有迟到的习惯。

我们永远提前。

每月第一天,九点,陛下为我们七人【赐血】。

一百,两百,三百年……

这不可能改变。

就像时针一定会走到九点。

它用我们无法理解的心情安静的绕过一圈,停在九的上面。

不滞后也不超前。

它在那个瞬间准确的停在那个点。

这是可以确定的。

与人生中其他【可以确定】的事情一样。

它们组成了生活的形状。

……

九点。

花匠依然没有出现。

持续了数百年的【赐血】,第一次有【灯守】缺席。

【赐血】不是儿戏。

每月一次,月月如此。

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。

我来到钟的正面,从一个绝对不会看错的角度确认时间:九点。

侍女打开座前厅北面通往王座间的大门,告诉我们陛下在等。

侍女的目光扫过我们。

她极其自然的落入与我们相同的困境。

场景里少了什么。

她的表情仿佛看到一幅画里的景物被人偷走了。

她盯着那处留白愣了几秒。

她也许在想原来花匠大人也会躲起来开玩笑。

她转动目光,观察房间的每一个角。

座前厅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。

况且还是花匠。

我们中体型最大的花匠。

……

兔兔不闹了,郁金香收起搁在桌上的脚,日向十指相交,局促的活动肩膀,蓝小姐和龙胆都望着我。

我试图微笑。

没人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
在变故的预兆前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们的脆弱。

生命无止境的延续,【灯守】们普遍拥有一种逻辑,认为一切都将理所当然的循坏下去。

六十秒,六十分,二十四时,七天,四周,十二月,一百年,无数个世纪。

……

我们沿着与座前厅北门相连的谒见道朝往王座前进。

谒见道很长,没有凿窗采光,两边灯火摇晃。

唯一的天窗开在王座顶上。

漫长幽暗的谒见之路,尽头,王座上的陛下身披日光。

就像她为整个赛文莱特带来的希望。

……

通常,郁金香会说点什么,或者故意踩到我的裙角,她无法忍受谒见道的冗长;兔兔嚷着让我抱;花匠对龙胆很好,总问她要不要骑到她肩上。

今天不是通常。

大家走路,用脚。

接近王座时我听到什么东西摔碎的声响。

陛下向来注意形象,只有与我一起时才允许情绪释放。

谒见道的尽头,阳光穿过天顶洒在高高的王座上,陛下背手而立。

台阶下是她刚刚摔碎的东西。

她在生气,周围的空气冷的像冰,没有人敢靠近。

侍女,卫兵,所有人都低着头,好像脚尖上沾了什么。

陛下看到我们。

我们跪下。

——花匠死了。

陛下说。

沉默。

没人反驳。

我们七人因陛下的【赐血】相连,陛下能感觉我们的一切。

花匠死了。

君无戏言。

我被这四个字攫住心脏,呼吸在这一刻变得困难而痛苦。

【灯守】死了。

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。

就像时针转过一圈却唯独跳过九点。

这毫无逻辑可言。

【灯守】不可能会死。

除了陛下,整片大陆没人比【灯守】更强。

我们征战过无数沙场。

我们从未靠近过自己的死亡。

……

我听见重甲在谒见道的石砖上踏响,节奏匆忙。

审判长是跑进来的,没有差人通报。

这很不礼貌。

通常她不会这样。

今天不是通常。

审判长礼毕,没有调整呼吸,她回首指着一个被墙挡住的方向。

——陛下。

她用她的声音描述了另一件没人能够理解的事情。

——【花海】的【灯】亮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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